北京著名湿疹医院 http://pf.39.net/bdfyy/bdfrczy/210405/8814564.html
撰文/江浔·陕西西安
编辑/渝夫·河北石家庄
阮锡明的两个儿子,不,他的三个儿子两个间接死于他手、一个即将被法办,其中一儿子还是被另一个儿子直接谋杀!父子“相残”,手足“反目”,这样的人伦悲剧实在可悲可叹。
多行不义必自毙,害人无数又心安理得的阮锡明终于遭到报应。
昧着良心干坏事坑好人时,千万别忘了那句老话:不是不报,时候未到。
第十一章天人之战
(五十四)阴差阳错
阮锡明几乎要彻底崩溃了。
这个在无数打击、无数挫折、无数失败面前从未屈服过的人,此刻却不得不屈服了。
以前他从不相信命运、不相信天意、不相信报应,他一直认为只有弱者才会相信这些,而有着绝顶聪明大脑的自己显然是强者,强大到可以改变命运、扭转天意、规避报应。身无长物的他,凭着一己之力,不,应当是一己之智,凭着翻云覆雨、鬼神难测、精准精确、天衣无缝的手段,凭着三寸不烂之舌,击垮了仲家,击败了张铁柱、孙天淇,不到一年时间,摇身一变成了生产队队长。然后又利用了程为民,这个在别人眼里强大到不可一世的大队书记控制于掌心之中、玩弄于谈笑之间,打掉门牙都只能往肚里吞,不得不乖乖就范,把视为珍宝的女儿嫁给他的痨病儿子。
所有的这些,完全按照阮锡明设计的轨道运行,几乎没有遇到任何困难、任何挑战、任何障碍,顺利得简直超乎想象。他曾想,如果真有命运、真有天意、真有报应,早就应该来了,断然不会给他那么多的机会,也绝不会让他一步步得逞、一步步成功。他还想,甘心相信这些的人,不仅软弱无比,简直愚不可及,他虽然并不懂得什么叫丛林法则,但他的经历、体验和铁的事实,都给了他清楚而又确定的感悟:强者主宰一切,弱者屈从命运;强者赢得胜利,弱者注定失败;强者主动出击,弱者被动挨打;强者分享果实,弱者忍气吞声。
但唯一儿子的暴死、惨死、离奇的死、诡异的死,把阮锡明的自信、自负、自强、自大瞬间击得粉碎,也使他对命运、天意、报应产生了深深的恐惧。他虽然内心已经无法再平静,但他强迫自己静静地去想八月十五那天儿子惨死的整个过程:本来骑马的人不应该是他儿子,而应当是程为民的那个傻儿子;本来那匹马无比温顺,但和他一样争强斗狠的儿子非要用鞭子狂抽。除了用躲不开的宿命和冥冥中的天意,他实在想不到还可以有什么别的解释。
命运不必争,天意不可违。在无极无界、莫测高深的浩渺苍穹面前,阮锡明不得不屈服了。他甚至想,就连现在喊得最响、他一直深信不疑的“人定胜天”这个说法,也不过是人的一种期许期待、一种希望愿望,一种安慰告慰。在强大得可以覆灭一切、改变一切、再造一切的上天面前,人的微不足道的力量又算得了什么?
阮锡明,你就这样屈服了吗?彻底屈服了吗?他自问。是的,我屈服了,我彻底屈服了,他万分无奈地回答。既然这一切都是命运安排、上天注定,就算我再聪明、再强大,又有什么用呢?
阮锡明,你甘心吗?你真的相信这就是命运、就是天意?他又自问。不,我不甘心,绝不甘心,如果甘心我就不是阮锡明了,不是那个永不认输的阮锡明了。原来,我所谓的屈服就是在逃避,就是在给自己寻借口、找理由。他眼前又闪现那挂鞭炮,对,不是命运,不是天意,是有人故意,故意害他的儿子,故意害他阮家,不然,就算儿子跌落马下也应无大碍,决不可能命丧黄泉。
阮锡明忽然想到了二十多年前那个算命先生说的话。那时仲家还是地主,他还是长工。一个流火夏天,从安徽涡阳来了个算命先生,专攻麻衣相,说是看得特别准。仲家老爷子让他把仲家人逐个看了一遍,他一一下了考语,讲过去、讲未来、讲性格、讲姻缘,他在一旁听着,感觉确实很准。仲家人讲完了,算命先生刚走出仲家,阮锡明紧跟在先生身后,急忙拉住,要先生也给他看一看。
算命先生上下打量了阮锡明一下,随口说道:“心比天高,命比纸薄;面貌和善,心有沟壑。若行不义,必有大祸;行善积德,或可解消。”他虽懵里懵懂不太明白,但知道先生说的决不是什么好话。他又让妻子把刚满三岁的儿子抱过来让先生看,先生也只是远远看了一下,就说道:“心有千窍,肺只一孔;一孔不通,千窍难行。吉凶祸福,如来如去;来来去去,命丧人手。”
当时阮锡明没有在意,但现在想想,不论这个算命先生对他的评语如何,对儿子的评语看来还是极准的。儿子自小就聪明异常,一岁多就能数数到一百,三岁上就能跟着别人背百家姓,但十几岁上就得了痨病,正可谓肺部一孔不通,整天躺在床上、再大的聪明也无法施展,也正是千窍难行。后面四句他虽然不明白什么意思,但大白话“命丧人手”他自然明白,先生的考语说得清清楚楚,儿子的死不怪天、不怪命,就怪那个突然乘势扔了那挂鞭炮的人。
我阮锡明的儿子当然不能白死,就是上天入地也要找到那个扔鞭炮的人。阮锡明定了定伤痛的心、屈服的心,作出了明确具体的决定。
安葬完儿子,阮锡明把那天迎亲的人全部喊了过来,老的、少的、男的、女的,一共28人。他将他们带到村庄中间每次开会、八月十四晚上唱戏的那块空地上,一个一个逐人细问。
“你有没有看到是谁扔的那挂鞭炮?”
“没看到。”
“你呢?”
“没看到。”
……
已经问了近二十人,都说没看到。阮锡明的声音越来越严厉,腔调越来越高,脸色也越来越难看,又连问了几人,都摇头说没看到。他忽然意识到,他们就算真的看到了,也不一定会或者一定不会告诉他。他悲哀地想,现在小西楼还有谁会愿意为了他去得罪人?
“你们可要想清楚了,不要以为看到了不说我就没办法。”怒火已经被全部点燃的阮锡明,双目圆瞪、眉毛倒竖,他伸手一一指了指迎亲的众人,发狠说道:“反正我儿子已经死了,如果让我知道你们谁故意不说,我,我他妈给你们拼命!”
突然,站在后面被众人挡住、那天作为迎亲童子去迎亲的六岁铜娃小声说道:“我看到了。”
“铜娃,别胡说!”银娃急忙转身,大声训斥弟弟。
阮锡明突然跑到铜娃身边,蹲下来,拉住他的手,和颜悦色说道:“铜娃,你看到了什么,快说。”
“我看到了谁扔的鞭炮”铜娃胆怯地看了看哥哥,想了想说道,声音更小更低。
“铜娃,你再乱说打死你。”银娃一声暴喝,铜娃吓得“哇”的一声大哭。
“银娃,你小子想干什么?为什么不让铜娃说话?”阮锡明站起来,瞪向银娃,也是大声暴喝,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。
银娃不敢再说话了。
阮锡明又蹲下,演戏般换回了表情神态,“铜娃,告诉我,你看到是谁扔的鞭炮。你放心,你告诉我,你哥不会打你。你要敢不告诉我,我才真会打死你。”
铜娃哭得声音更大了。只有六岁的他,还不知道自己究竟闯了什么祸,哥哥为什么那么生气、为什么要大声喝斥他。
“快说!”阮锡明已经没有了哄他的耐心,咆哮大喊。
“是,是,是那个死在浩民哥家院子里的人。”
“胡说八道!”“简直乱扯!”“真是小孩子!”“狗屁不懂”……
铜娃的声音虽然很小,但银娃、阮锡明一番大喊,大家都停住了说话,人群很静,因此铜娃的话多数人都听到了。听铜娃竟然说扔鞭炮的是那个死人,如果不是阮锡明在这儿,他们一定会大笑出声来。
听弟弟这样说,银娃松了口气。他刚才训斥弟弟,是担心他真的看到了是谁扔的,万一说出来得罪人惹了祸。但听他说的竟是那个死人,他也放心了。但随即又想,正在气头上的阮锡明,被弟弟如此调戏捉弄,虽说弟弟还小不懂事,他能轻易放过?
可令所有的人都感到不可思议的是,对铜娃的鬼话傻话孩子话,阮锡明竟似真的相信了一般,他不仅没有生气,反而又换回了和蔼可亲的语气:“铜娃,你真看清了是他,是死在浩民家的那个人?”
“嗯,我看清了,就是他。”铜娃不再大哭,但仍然低声啜泣,“那会,那会大人都在吵架,马惊了,他们又都围过去看马。我个子小,就在最后面站着,什么也看不到。可,可我看到那个,对,那个死了的人,不,不是人,是鬼,那个鬼一下飞了过来,手里提着一挂点着的鞭炮,一扔就又飞走了。大人都没有转身,都没有看到,我看得清清楚楚,就是他,就是那个鬼。”
“这个该死的畜牲,我,我不让他抵命就不叫阮锡明。”被别人骂过无数次畜牲的阮锡明,嘴里咕哝嘟囔一句,甩着手满脸通红的走了。
大家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都是一脸懵怔:难道阮锡明相信了铜娃的鬼话?难道他能让鬼再死一次给他儿子抵命?
阮锡明悻悻回到家,他当然知道那个人不是鬼。可百思不得其解的是,前一天晚上不是带了浩婷跑了吗?自己帮他实现了他的美梦,还特意给他安排了十分安全的地方,怎么他又回来了?再说,就算他跑了回来,他又为什么要扔那挂鞭炮?为什么要害他的儿子?
已经几天没怎么吃饭的妻子仍在大声哭着、骂着,声嘶力竭,凄厉恐怖。阮锡明望了她一眼,不敢看她的眼神,急匆匆躲进卧室。
阮锡明当然知道那个人在哪里。他在筹思该怎么报复,怎么为儿子复仇,怎么让他给儿子抵命。
阮锡明一连想了几天,想了无数的办法和方案,都又被自己一一否定:用强不行,杀人犯法他比谁都清楚,他给儿子抵了命自己拿命来抵;用计不行,这个人本来就是个流氓无赖,骗也许能骗得住,但要骗死决计不可能;用软也不行,软刀杀人他本来很擅长,但这个人好像特别了解他的心理,似是和他心灵相通似的,在这个人面前他的“软刀”似乎根本着不上力。一向足智多谋、算无遗策、无所不能的阮锡明,竟然又一次体会到了无力和无奈。他清楚记得,上一次产生这种感觉还是请戏班的时候,那次正是突然灵光乍现般想到了这个人才想到了办法,这次还能不能突然来灵感、突然想到办法?
阮锡明苦思冥想,用力使劲地想,竭斯底里地想,疯狂执着地想,可仍然没有灵光乍现,仍然没有想到万全之策。
直到今天上午,阮锡明听说公社派出所里来了民警,在他们队里张贴了一张找人的图像,队里的人都在议论,都在说派出所真是荒唐可笑到了极点,居然通缉一个死人。他一听,立即来了精神,过去一看,确实是个死人像——死在仲家院子里的那个人的像。
阮锡明脑子一闪念,立即意识到机会来了。他想,一定是这个人犯的事暴露了,被盯上了,全县出动在缉拿他归案。但他给那个人找的藏身之地,如果不是他带着去,别说公安,就是大罗神仙上天入地也找不到。不是他藏得有多隐蔽,而是根本不在永城境内。
阮锡明毫不犹豫急奔派出所,不是为了立功,只是为了复仇。
公社派出所长正立功心切,他听说这个人是县委书记特意交代要找的,县公安局长专门部署,特别重视。他没想到,早上刚刚贴出寻人图像,上午居然就有人说知道下落。
“我一定能帮你们找到这个人,我不要功、不要赏,只有一个要求。”阮锡明见派出所长对他点了点头,接着说道:“不要告诉他是我带你们去的。”
“你放心,我们做得到。”所长又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。
阮锡明带着派出所的民警,一直向西走,走了十来多里地,已经过了他们公社的地界。他带路继续向西,又走了五六里路,一条几乎没有水的河挡在了前面。他沿着河向北走,又走了大约十几里地,已经过了永城地界。穿过了一个村庄,又穿过了一个村庄,在一个看上去只有不到十户的小小村庄前,他停了下来。
阮锡明指了指村庄最东侧的一个低矮的小茅草房,对派出所民警说:“你们要找的人就在这个茅草房里,我要先走了。你们等我走远了再抓他,记住你们所长对我的承诺。”
江浔,“80后”,豫东人,大学毕业后携笔从戎,一直在基层一线从事政治工作。爱读书,喜码字,触摸文字的温度,感受文学的力量,先后在《解放军报》、《解放军生活》等媒体发表文章若干篇,曾担任全军政工网建言献策编辑。